
在安順廠這座歷經戰爭、污染與遺忘的基地上,風不僅是自然現象,更是一種參與設計的語言。它輕輕掀起塵封的歷史,拂動土地上沉寂已久的痕跡,吹動種子、引導動線,也撫平創傷。
《Palimpsest》,取義為可重複書寫的羊皮紙,象徵在過往痕跡未曾被抹除的基礎上,進行一場空間上的重寫。我們不以建築覆蓋過去,而是讓設計成為歷史與自然共生的載體。風,正是這場重寫中的主角。它不被控制,卻能引導;不具形體,卻能造境。
基地原為工業重地,動線封閉、秩序僵硬。今日的設計,選擇從風出發,打破既有工業邏輯,透過植物與地形重新編織人的行走與感知方式。風媒植物成為設計的盟友——鬼針草、蘆葦、芒草等順風而生、隨風而播,在空間中形成流動的邊界,逐漸取代過去因汙染而消失的原生物種,讓風成為新的建築師。
空間不再線性封閉,而是隨風發散,動線如氣流般自由。植物構築柔性路徑,引導人們在基地中穿行、駐足與回望。曾經的工廠框架與殘留構件,被選擇性保留為遺構或轉化為地景裝置,成為風聲回響的舞台,也讓記憶得以棲身其間。風吹過斷牆與金屬,帶來聲響與氣味,也喚醒人們對這片土地過去的感知。
風亦是時間的化身,它不停地流動、堆疊、侵蝕,讓空間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結構,而是持續變動的過程。我們在設計中引入空洞與縫隙,讓空氣與光自由穿越;地景也順應風向排列,創造自然對流與生態棲地。建築成為過場,讓自然能穿越人造物;人的行為,也隨風而變,產生意想不到的使用方式與體驗節奏。
《Palimpsest》不是修復,也非紀念碑式的再現,而是一種空間的鬆動與釋放。我們選擇讓風與植物主導場域的節奏,讓記憶在空氣中浮動,讓人們透過身體去感知那無法被視覺呈現的過往與創傷。這是一場有機的、未完成的設計,接受風吹草動、接受不確定性,也接受時間的雕刻。
建築在此退居幕後,不再主導敘事,而是成為風與地之間的介面。我們希望當人們走進這片場域,不是「觀看設計」,而是與風同行、與歷史共感。重寫的,不只是空間,更是一種與土地共生的態度。

《Palimpsest》透光的記憶
風,無形,卻能穿透結構、塑造地景、攜帶記憶。